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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2/11/24 20:5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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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程勇

十五岁那年暑期,有人雇我去一个叫水塘湾的地方干用马驮煤的活儿。地方很高,在山上,而且离村子很远。我喜欢冒险独自行走,在山地上找路。我想我若是迷路了,一定会有人帮助我。

我告别父母,牵着马离开高山茶村,小心翼翼出了村子,然后去到邻近的森林里,再经过一片少见的喀斯特耕田,耕田沉降在石灰岩坑里。我和马行走在崎岖的山坡上,并且是一段穿过山水间的窄路。走过这段险路,前方露出一个湖泊,我沿着湖边行走。湖边森林的一侧,枝叶呈暗绿色。闪闪发光的山楂树林在向我致意,有的枝头还挂满了一串串果实;在一年里的这个季节,山楂开始成熟,有的红得像是用朱砂画成的。

我终于看到前方湖岸边有两个人,走近时发现他们是渔夫。一条月牙儿似的独木船靠在湖边,船上有三只黑色的鱼鹰。渔夫用一根长长的竹杆一撑岸边,船便向湖心划去,他随即将鱼鹰赶下水里,几分钟后鱼鹰浮出水面,脖子上鼓鼓的,渔夫抓住鱼鹰将脖子里的鱼挤出来放在鱼篓里。依次往复。而后他们从湖中心开始向岸边收网,只见三三两两的鱼在网上颤动着闪闪发光。靠岸后,我问渔夫:“叔叔,为什么不让鱼鹰直接将鱼吃下去?”渔夫忙得半晌才抬起头来对我说:“人吃饱了会打瞌睡,鱼鹰吃饱了会偷懒。”另一位叔叔补充说:“鱼鹰既是捕鱼能手也是好帮手。”

天色向晚。我离开湖岸走向山里,在起伏的山坡间寻觅道路。天慢慢暗下来。突然,一只不知名的野鸟发出有如低沉悲泣的叫声飞掠而过。一只老鹰在暮色四合的天空中似乎停住了它黑色的翅膀,为了指明我的存在,跟着我慢慢飞翔。神秘森林中的狐狸和不知名的小猛兽或嗥叫或飞过小路。

可能是迷路了?我暗自思忖。夜晚和森林本来都是我喜爱的,现在却威胁着我,我心中无比恐惧。一个孤单的行路人,在越来越黑暗的孤寂路途上忽然同我相遇了。我们彼此走近时,我停步一看,只见是个十分粗犷的大汉,身穿一套深蓝色中山装,骑一匹瘦马,不时从寂静中浮现。

“叔叔,去水塘湾怎么走?”我问。

他用手指了指水塘湾的方向,以及眼前要走的路线后说:“你今天恐怕是到不了那地方了。”

“我今晚怎么办?”我向他求救似的问了一声。

“今晚?”他重复我的话像在反问我,停顿片刻后说:“从这条路往前走大约一里路,有一个岔路口,往左拐至另一条小路走大概一里路就可以看到一座木质房子了。”

“是没人住的旧房子?”我问。

“不是,小伙子。她们会好好招待你的。她们是三位尼姑在寺庙里修行。凡是路过的人遇到困难,她们都会给予帮助。”

我谢过这位大汉的扼要指点,他便让他那匹快要散架的瘦马小跑着走了。我像个游*,继续在小径上赶路。一弯新月白得像一片刚刚剪下的指甲,开始从天际冉冉升起。

大约晚上九点钟,我远远地望见从一幢房子里透出的明晰的灯光。在那座神奇的寺庙圣堂的栅门关闭之前我赶马前进。我通过了作为地产界限的栅栏,但紧跟着入口处用一个木栅栏门封着,我四下扫射了一眼,这片田地四周围着低矮的围墙,杂草丛生,犁沟的起伏依然隐约可见,旁边的围墙里外有石头台阶,可以一人一马通过。

我来到那幢极不寻常的隐没在时代荒野中的房子的门廊前,将马拴在一棵小树上,然后顺着台阶走上去敲了敲门,起初敲得很轻,后来敲得响些。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心想,如果不开门,我就和衣在屋檐下睡觉得了。但同时也很担心,在外过夜会让人身体吃不消。过了几分钟,我以为房子里没有人。可就在这时,出来一位年近六十的尼姑,很清瘦,身上穿一件淡蓝色的长布衣。她用冷峻的目光把我审视一番,将门打开一道缝,向我这个不合时宜的突然访客问道:

“您是谁?需要什么?”声音像幽灵那样轻。

“我在森林里迷路了。我是学生,趁假期去水塘湾打短工。我走得累极了。有人告诉我,您们仨虽然是修行人,但对于没有落脚的远行人也是非常友好的。我只希望在随便哪个角落里睡上一觉,天一亮就继续赶路去水塘湾,到那里去帮人驮煤。”

“请进来。”她对我说,“我们可以为你提供住宿。”

我感到她是多么善良,多么随和。她带我走进一间点着煤油灯的客房。那是用玻璃瓶做的一盏灯。客厅里有一股淡淡的木质味。灰色的窗帘遮住高高的窗子。地板是木质的,走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叽叽声。她招呼我坐在扶手椅上。我心绪不宁。这位尼姑去到另一间房屋里像是安排什么事,不一会儿,出来两位尼姑。其中一位比刚才领我进屋的稍年轻,另一位大概二十来岁。她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白瓷茶杯,眼睛斜视着我,里面含有一种清澈美好的东西。脸上红扑扑的,两道眉毛弯成很好看的弧形。她微笑着将茶杯端到我跟前说:

“你请喝茶。”

“谢谢!”我忽然极感羞怯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她们分别坐在我左右两边,用神色忧郁的眼光在看我。寺庙周围全是森林,千万只小虫在鸣叫,而蛙鸣和夜鸟的啼啭响彻旷野的夜晚。她们开始详细寻问我的学习情况。我说我学习很好,趁假期出来打几天短工挣点钱补贴家用,其他时间母亲也教我学习经书。

我这一说,像是一朵电火花,她们都兴奋起来。“经书!”她们仨异口同声地说,“你妈妈也信佛?”

被她们忽然一问,我愣了一下,随即头脑里闪现一个问题:她们这么高兴,一定是因为我母亲与她们是同为修行人的缘故?抑或她们本身对经书就感兴趣?不管是哪一条,我得尽快回答她们。

“是的,我妈妈未结婚前在寺庙里修了四年的佛。”我说。

“太好了,”年纪稍大的尼姑带着平和的语气说,“像你这么小小年纪就出门打工挣钱补贴家用的还是头一回见到。我们接待过来来往往的过客,他们要么迷路,要么缺少食物而借宿这里,我们都为他们提供住宿和食物。尽己所能帮助众生,希望他们免受匮乏、歧视、孤独之苦。在救济眼前的疾苦之外,如果条件允许,我们会尽量教人取舍因果的道理。”

她说完后两眼平视前方某个地方,舒缓了一口气。她的话与我母亲讲的发心与因果的话是一致的:发善心,做善事,自然会修得善果;智慧与福报要慢慢积累,如果想知道你的明天怎么样,那就看看你目前的行为。这是我妈妈常常给我灌输的佛家思想,她要我记得,并遵照执行。

“所谓的菩提心,就是指发愿为了一切众生离苦得乐、获得解脱而精进修行、成就佛果。”稍年轻的尼姑补充说。

最年轻的那位小尼姑一会给我倒茶水,一会又去到厨房。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和我讨论修行的问题,也许就如年长的尼姑刚才说的“我们尽量教人取舍因果的道理”。他们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人们:长远的丰足安乐只有靠改变自己的内心和外在的行为才能实现。

随后,年长的尼姑讲了她们仨的修行经历。她是俩姐妹中的老大,年纪稍小一点的是妹妹,年轻的是侄女(她们大哥的女儿)。每天除了念经,其他时间几乎用来种庄稼,有时也接收社会捐赠,她们这种修佛属于自给型。

而后她们带我去到厨房,正好穿过另一间客厅,客厅中央供奉着观音菩萨的佛像。佛像下方的插香盆上燃烧着忽明忽暗的几炷香火,像天河中几粒闪闪烁烁的星星。厨房里摆着一张木质餐桌,桌上有一碗冒着热气的面条;一个椭圆形的灶台上置放着两口大小铁锅;一个碗柜靠在板壁的一角。整个厨房显得干净有序。

“吃吧!一碗素面,”年长的尼姑看着我说,“你走那么远的路,一定很饿了。”我一个满身臭汗的赶路人,没想到不但能住宿,还能享受一顿美餐。真的,那时我根本没有吃过面条。我本能地坐下来开始享用美食。她们就坐在我的对面谈论种种遇到的趣事。

吃完晚餐后,年长的尼姑带我到另一间卧室,随即她便伸开手臂,一板一眼地说出下面的话:“这就是你今晚住的地方。”说完后,笑容在她脸上堆得满满的,轻柔又迷人,像一个年轻的姑娘,然后她转过身轻轻将门掩上。

我先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望着灯光,没有特别的想什么,只是这么注视着。然后脱衣躺下的同时吹灭蜡烛,闭上了眼睛。在意识里所有的思想和画面立刻开始朝着一个我没法掌握的方向运动,我就这么躺在那里想着它们,我知道眨眼已在近处,只管沉陷下去进入它的黑暗。当我醒来后,已是黎明时分。我摸黑点亮蜡烛,随便洗了一把脸,天开始明亮。我向她们辞行。她们祝福了我。

这件事发生在我少年时代,如今算来已过去三十六年。自那次之后的十八岁,我从*离开故乡。从*二十年后的一次探亲期间,忽然想再去看看那座尼姑庵,于是,我同样选择独自徒步走到那儿。大森林已吞噬了那座尼姑庵,吞噬了那些过往的生命和那个难忘的夜晚收留过我的几间房屋。听说年老的两位尼姑于前几年逝世了,年轻的尼姑不知去向,或许已回到滚滚红尘。

不管怎样,这座尼姑庵仍然活在我记忆里,有如活在我梦之湖清澈的湖底。她们仨的修行是可敬的,佛家思想闪耀着人性的光芒。

(图片来自网络)

程勇,籍贯贵州仁怀。现居昆明。西藏从*二十余载。作发表在《解放*报》《散文选刊》《海外文摘》《散文诗》《*嫂》《中国诗歌》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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